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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浦生:宗教与科学并行不悖

【字体大小】 [] [] []2016-01-25 09:30 文章来源:《我们》杂志 作者:樊前锋

民国时代,他是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的校长。

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与北平成达师范并肩而行,一南一北,相得益彰,成为了中国回族师范教育的最高学府。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达浦生出海游历,在伊斯兰各国宣传祖国的抗战。他使异国彼岸,响动起同情与公正的声音。回来时,他携带着募集的百万法币和大量药品。

蒋介石酬念前劳,允诺他在甘肃平凉恢复“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此后,他领导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得以使用“陇东伊师”之名在后方延续办学。没落岁月,他隐居陕西宝鸡的一个小山村,倾心著述《伊斯兰六书》。这部充满智慧与理性的著述,认为宗教与科学各有不可磨灭之专长,两者之间可以并行不悖。2003年,经后人整理的《伊斯兰六书》姗姗出版。“它的问世,适逢我国改革开放盛世,故有其现实意义。”

1952年7月,应周恩来之邀,达浦生在疑虑中走向了北京。

生于江苏,师承王宽

江苏省南京市六合区,广益小学。

这是一所著名的百年小学,师生都是汉族。而在校史展馆,却陈列着一面庄严的铜像——铜像主人是首任校长达浦生阿訇。

公元1900年,26岁的达浦生,发动家乡六合回族之力,草创了这所小学。广益小学,是达浦生走入社会所做的第一件革新事业。100多年前,广益小学开办时,只招回族学生。然而,当开明汉族乡邻,请求使孩子们入校读书时,年轻的校长达浦生极表欢迎。以后,达浦生四处筹款,扩大了招生范围,生源不分回汉畛域。现任广益小学校长解释说:

光绪晚期,达浦生先生开办这所学校,他一心想让回汉各族学生受到好教养,成为那个时代的栋梁之材。这就是达浦生阿訇办理学校的目的,这也就是广益学校的内蕴。

筚路蓝缕,踽踽独行。在风气未开的晚清时代,办理民族教育的开端,总是充斥着太多的无奈。达浦生说:

在六合城内创办了一所广益小学……这是我步入社会的第一件事业。当时回民是习于保守的,要他们接受新事物,自然要经过许多艰苦的奋斗。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奋斗,耐心说服顽固的守旧分子,不顾一切的勇于任事而没有被斥为反教门,真是多么不易哟!

新中国成立后,广益小学的名字一改再改。直到最后,学校的管理者仍认为,“改来改去,还是觉得广益这个名字好,有底蕴,有内涵!广益,就是要更多的学生受益”。

今天的广益小学,每一个学生都明白学校有着百年校史,首任校长是一个叫达浦生的阿訇。不仅如此,南国烟雨,百年传承,并没有改变这所名校的独有古风。“吟哦出新意,坦率见真情”、“寸薪非是等闲来,粒米皆从辛苦得”,这些楹联出自于学生之手,悬挂在教室的墙壁上。这些温暖的文字,使学生敦厚温柔,获得人生的自信。师生们或许不知,达浦生校长也是一位吟哦的高手。

达浦生(公元1874—1965年),字凤轩,经名奴尔·穆罕默德,出生于南京六合县南门外澄清坊一个阿訇世家。《达氏家谱》中记载,达浦生乃是元代由西域迁入的波斯人后裔。其始祖是一个叫姆巴勒沙的穆斯林,其第三代高祖达布台将军,因屡建奇功, 被元皇帝赐姓达, 后代分别迁居于镇江、寿县、六合等地。

幼年时,达浦生家境贫寒,一大家子的经济来源,仅靠父亲当阿訇而得的微薄津贴。6岁那年,达浦生开始学习汉文,10岁时又兼习阿拉伯文、波斯文以及伊斯兰教义。得益于开明父亲的支持,少年时代的他有机会读到了《诗经》、楚辞、汉赋、魏晋小说、唐诗宋词以及明清长篇。此外,他还了解到了基督教的知识。

公元1894年,中国在甲午海战遭到了惨败。二十岁的达浦生,热血沸腾,他决心前往京城,寻找报效祖国的际遇。从上海乘船北去途中,眼望着汹涌波涛,水天一色的汪汪大海,他吟出了“大陆不知何处去,海天一色混沌中”的愤慨。

举目无亲的京师,接纳了这个身无川资的青年。

在北京牛街,经一位素不相识的穆斯林引荐,他在牛街礼拜寺访问了王宽大阿訇。王宽者,乃是中国阿訇中划时代的人物,晚年曾以兴办民族教育闻名于世。大阿訇目光犀利,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南方青年,收他为徒。初至京师的达浦生,受宠若惊:

我家境贫寒,入京读书不易,因此发愤读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那时是晚清时期,列强频频入侵,大清国势日颓,眼看中国就要亡国了,所以我读书时就想今后学业有成,定当报效国家,使国家富强起来。那时,我的思想是爱国,并没有推翻满清的想法。

师承王宽,是达浦生接受教育最重要的时期。在牛街清真寺,他陪伴恩师一起生活工作了五年之久。这五年的时间里,王宽与达浦生,情同父子,融洽默契。达浦生回顾求学之艰时,说:

有王宽阿訇这样的名师教导,自是珍惜无比,惜时如金,无论酷暑严寒,刻苦攻读不辍。在京五年间,只去过一次万寿山游览。我们师徒二人生活清贫,两人仅有一套乡老赠送的,还算像样的长袍短褂,谁出门时,就当礼服穿,从来不计较物质生活的好坏!

求学北京期间,达浦生与童年时期的马松亭一起生活过7个月时间。马松亭回忆:

达浦生阿訇当年在北京牛街寺随王浩然教长念经时, 可谓风度翩翩, 英俊少年, 人又聪明好学, 有一口好嗓音, 念经洪亮清脆, 字正腔圆, 乡老们都爱听, 加之他又是王五阿訇( 因浩然阿訇排行第五) 最得意的高足, 重要的事, 王五阿訇总是叫他去办, 牛街的乡老更是喜爱这位远方来的年轻阿訇。

京中求学五年,达浦生耳闻目睹,洞悉了时代的变迁。公元1898年,北京发生了康有为、梁启超“戊戌变法”的百日维新运动。在废除科举,兴办现代教育的声浪中,达浦生岂会无动于衷?他逐渐认识到,国家兴亡与国民文化落后息息相关。欲不受外辱,惟大力兴办国民教育,方为救国良方。

达浦生还认为,宗教与民族要发展,必然要培养开明的阿訇。他时常对人这样讲:

昔日吾穆圣四十受命,奉经行教,六十三岁归真,仅于二十三年较短期间,以零星所受之经,传教于阿拉伯半开化之岛民,使伊斯兰光明灿烂之旗帜,插遍亚、欧、非三舟,其宣教之速、传道之广,信徒之众,确史无前例,果用何术收此巨效?无他,全凭穆圣一颗诚心、一张苦口、一副和蔼可亲之面、一团谦恭和平之性、捧着一部随时零降之经,不辞劳瘁,不畏权威,苦心孤诣之所致也。

他的言外之意是说,要培养开明阿訇,办理教育乃是惟一通途。康有为、梁启超的百日维新运动失败后,已在牛街穿衣挂幛的达浦生,得到老师王宽允许,返回故乡江苏六合。回到家乡后,达浦生即发动当地回族,创办了广益回民小学。

他认为,回族新式教育应该和传统的宗教教育区别开来——宗教课程不能少,但更应以科学文化知识教育为主,从事现代教育。因而,广益回民小学开办后,一改私塾内只授《四书》、《五经》的传统教学,采取与公立小学同样的课程表,授国语、算术、常识。每个主麻日的时候,安排半天的宗教课,参加聚礼,听讲“卧尔兹”,由任教阿訇教授阿拉伯语,宣讲伊斯兰教基本常识。

可以看到,达浦生在晚清时代尝试办理新式学校时,把汉语教学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宗教课已不在是主课,阿拉伯语和诵读《古兰经》经文也不再是每个学生的必修课,而代之以汉文、算术、常识等文化课作为每日必修课。”

但是,这种把学科文化与宗教课程适度结合的教育形式,还是赢得了当地穆斯林的好评。人们争先恐后地把子女送入广益小学读书。慢慢地,学校就发展成了两个班,并且实现了延续办学。

1905年,恩师王宽决定去阿拉伯考察教育。达浦生奉师命返回京城,担任牛街礼拜寺伊玛目,后又兼任“回文师范学校”校长。达浦生后来说:“这一时期,我的思想属于康、梁改良主义范畴,落后于孙中山的革命思想”。

老师王宽对他的评价颇高:

“溯自设帐讲学以还,历四十余年矣。从吾受业者数逾三百,其中成名者五十余人,得吾学业者比比皆是。而兼得吾道者,仅达浦生而已。达浦生……将可继吾学业,弘吾道义。”

辛亥革命后,王朝更迭,剪掉鞭子达浦生走进了民国。

陇上劝学六年

1912年底,甘肃提学马邻翼电邀达浦生入甘。

马邻翼,是湖南邵阳回族,前清的举人,早期的同盟会会员,光绪二十九年经湖南巡抚保荐前往日本留学。归国后,开始在学部担任教育司主事、学部总务司员外郎等职,并与侍郎严修、资议范静生被教育界称之为“学部三杰”。马邻翼在京城做官时,曾与年轻的达浦生相识。马邻翼重看达浦生,对他疼爱又提携。

民国元年,马邻翼与甘肃提督马安良等陇上名宿,集资创办了“兰州回教劝学所”(又称甘肃回民劝学所)。时年38岁的达浦生来到兰州后,马邻翼任命他为劝学所所长,兼全省教育视察使。达浦生在甘肃劝学时,还引胞弟达祥典入甘,在新式学校担任中文老师。他在甘肃工作生活了6年时间:

六年间,我走遍了甘肃全境,以及现在是青海、宁夏的一部分回民聚居区,提倡成立回民小学。在兰州,我创办了难关回民小学,后更名为清华小学,后来有陆续创办了尚德、崇德、明德等回民小学。有时在外劝学途中,遇到沙尘暴,真是飞沙走石,沙尘扑面……春风不度玉门关、西出阳关无故人,这两句写得好啊!我在大风中,就吟诵着这两句诗。

达浦生在甘肃从事劝学时,工作极端不易推进。那时,西北地方上的教派纷杂,门宦林立,回族同胞大多清贫如洗,不少人拒绝学习汉文。因而,在甘肃劝学期间,达浦生对民间有着深刻的了解,也对民族的发展有了更多的思考。这时起,他就常对人说:“夫宗教之盛衰,全在教胞之强弱;而教胞之强弱,全赖教育文化水准之高低”。也劝告教胞,我们需要的人才不仅局限于宗教师。

达浦生鼓励西北女子接受教育。他说:伊斯兰格言云“以右手摇动乳子摇车之母,即能用左手摇动世界”,母亲即是家庭的导师,若注重母亲教育,即是注重优良血统之民族。达浦生在甘肃劝学期间,与社会贤达在兰州创办了尚德回民小学、崇德回民小学、明德回民小学等多所新式小学校。

《兰州人物选编》一书中,介绍兰州回教劝学所的发展状况时说:“(马邻翼、达浦生他们在兰州)创办了5所回民学校,即在今酒泉路设高等小学和第四初等小学,新华巷创办第一初等小学,临夏路创办第二初等小学,金城关设第三初等小学。并在甘、宁、青三省创办回族新式小学l00多所。”

1918年,父亲病故,达浦生离开兰州,回乡奔丧。

在家乡六合,当地回族又把他挽留乡中。于是,他一面担任着清真寺的伊玛目,一面又继续办理广益回民小学。如果不出意外,已是中年的达浦生,将在六合家乡,继续着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直到人生垂暮。

他的宁静生活,被马邻翼打破。

1921年秋天,已从甘肃调回北京的马邻翼,获任北洋政府代理教育部部长。执掌教育部不久的马邻翼,很快想到了这个陪伴他在陇上度过六年的老友。马邻翼是一个重情念旧的人,他把达浦生举荐给了上海朋友,并来电督催达浦生尽快赴沪。

匆匆赶到上海后,达浦生结识了哈德成阿訇,以及马晋卿、刘彬如、刘耀卿、杨福洲等一大批热心于宗教和教育的商绅。这群沪上的商贾达人,为振兴民族文化,合资创办了协兴公司。很快,协兴公司决定派遣达浦生去海外发展公司贸易,给他的另一个任务是,考察海外学务以备将来在上海办理教育。

时已47岁的他,去国留洋问学,被人传为佳话。学者傅统先就说:“(南京)六合达浦生……之赴印度……此可谓中国回教之老留学生。”

创办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

达浦生一去竟是七年。

七年海外生活(1921—1928年),开拓了他的视野,丰富了他的知识。这漫长的时光里,“达浦生走遍了南洋以及南亚次大陆”,他经常和当地的教长、学者交朋友,向人家请教问题。达浦生回国后自诩:“(这七年海外生活)等于是上了七年的大学。从南洋归来后,我始觉得自己对伊斯兰教和《古兰经》的体会,已经可以传道、授业、解惑了。”

七年海外生活,坚定了他办理伊斯兰师范教育的决心。他对人说,自己学来的知识不是为了自己:“非专为一己,乃为教人也;非专为达己,乃为达人也;非专为显达,乃为明道也!”

1929年,达浦生返回上海。

他寄居在上海浙江路清真寺,朝夕与哈德成畅谈宗教发展与民族文化的衰落,寻找挽救之方。两位大阿訇最终达成一致:“盖挽救之方,舍教育则无以挽回,舍宗教教育则无以启发愚蒙。”如此,他们拟定创办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遇见了一个能够帮助他们达成愿望的人。

正筹商之际,马公云亭(时任绥远都统马福祥)移节南来(到达上海)。凤轩(达浦生)在甘办学多年,与之有旧,遂至其馆,即将夙报兴学救教之旨,缕缕直陈。马公听之颇以为然,认为当务之急,即提笔慨助五原县辖水田三千亩,并许办好再增……此即学校(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筹募之开始”。

马福祥将军,并非赳赳武夫,他经汉两通,对于教育之事向来提倡。戎马倥偬间,他在当时还扶植着成达师范学校,并兼任该校的董事长。达浦生在陇上劝学时,就与之有过友好的交往,因而马将军决定把他远在绥远的三千亩地生息,用作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的办学经费。如此一来,便解决了学校长期发展的困难。

当年,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在马福祥将军和上海回族达人哈少夫、金子云、马晋卿等人的捐助下,顺利开办。办学开始后,校长哈德成主动辞去职务,改举达浦生为校长。哈德成、达浦生两人,都是当时声名显赫的大阿訇,学识渊博,感情甚笃,彼此敬重。

达浦生为学校的发展贡献了自己的智慧。

他要求学校不局限于培养高素质宗教人才,更要造就伊斯兰教育的师资与伊斯兰的学者。因此,学生们必须熟练掌握中、阿、波、英四种语言;宗教课程专攻《古兰经》、圣训和教法;此外还要学习算学、地理、历史、哲学、政治、体育等。“课程内容和学制三年的教育体制,与当时上海的师范院校基本相同,也和当时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的时代相适应。”

学校的教职队伍阵容庞大。这些老师,来自宗教界、教育界、新闻界,“他们既有高超的知识水准,又有为宗教、为民族无私奉献的崇高精神,堪称上海伊斯兰教界一时之精英”。譬如,当时的闻人伍特公、沙善余、杨稼山、傅统先、金煦、李续川、买俊三、马以愚等人,都曾在学校兼职教学。

教学过程中,达浦生非常注重道德教育。他常向学生们强调:“有学问而无道德者,为人类最恶之人。”1934年,学校保送金子常、定中明、胡恩钧、林凤梧、马有连五名学生前往埃及留学。临别的当天,达浦生携上海各界百余代表,在上海浙江路清真寺与留埃学子话别。他以校长身份向五名学生,发表训话:“诸生赴埃,所付使命非常重大”。最后,又赠“立品求学”四字勉励赴埃学子。下午三时,赴埃学子乘船出海远去。

达浦生与上海回族贤达,群策群力,积极发展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从1929年开办,再到抗日战争爆发后停办,该校办学持续十年之久。十年树木,绿已成荫。学校十年,培养毕业生60多人。从数量上看并不多,而这些学子几乎个个都是颇具时代影响力的人物。譬如,这些学生中,就有马坚、金志晏、定中明、胡恩钧、纳忠、林子敏、马有涟、林凤语等一批杰出的学者和阿訇。

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的学子,对于中国社会的影响持续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该校保送留埃学子马坚,在1946年起担任了北京大学东方语文学系教授,成为该校阿拉伯语系的奠基人。这时起,阿拉伯语走出了中国穆斯林宗教生活范畴,第一次进入了中国高等学府的讲堂,成为中国人学习研究的一门重要外国语。

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成就了一段传奇。

海外募捐为抗战

1937年8月17日,侵华日军狂轰上海。

上海,这座东方大都会,百姓沦为了无家可归的难民,纷纷逃往租界避难,生活无依无靠。各国租界纷纷成立了难民收容所,达浦生与哈德成两位阿訇,也发起成立了上海浙江路回教难民所、太仓路回教难民收容所。他们克服种种困难,筹募粮食、被服等生活必需品,使上千名各族难民得到救助。

国破家亡,人若刍狗,目睹遍地的疮痍,达浦生心绪难平。1937年12月底,64岁的他毅然自费乘船出海,前往阿拉伯,试以同教之谊,争取伊斯兰国家对中国抗战的同情与支持。

1938年1月20日,达浦生乘船抵达埃及开罗。当天,正值年轻的埃及国王举行盛大的结婚典礼,达浦生闻讯前往祝贺,他认为这是一个广交朋友、宣传中华民族同仇敌忾的机遇。庆典的间隙,法鲁克国王热情的欢迎这位来自东方的穆斯林兄弟,此后又专门安排接见。法鲁克国王馈赠他怀表一枚,并鼓励他说:“中国一定能够打败日本侵略者”!

达浦生日记中记录了参加这场宴会的过程。

(刚到开罗即)被邀请,参加宫中宴会。是夜,各国代表、各回教国家领袖、埃及政府各部长、各重要机关长官齐聚一堂。藉此良机,得与各国重要人士相洽,趁此口头宣传(抗战)。此间谈话,尤以与埃王之谈话,当地报纸争相登载。报纸风行,旬日之间,凡用阿拉伯文之国家,无不普遍传布,于是中日战事无不舆论为之一变。

在艾资哈尔大学组织的欢迎会上,达浦生发表演说,向海外穆斯林青年学子介绍了东方中国正在发生的抗日战争。

当时,日本派出的浪人也活跃于阿拉伯国家,颠倒是非,歪曲侵华罪行,蒙骗伊斯兰国家。达浦生得知后,继续前往沙特,进行宣传。在沙特,他遇见了薛文波、王增善等五人组成的“近东访问团”。达浦生、王增善等人,还应邀出席了再麦加举行的世界回教大会。在十五万人的集会上,达浦生舌战日本浪人,揭露日本侵华的事实。随即,引起舆论一片哗然。

此后,达浦生还撰写了《告全世界回教教友书》,通过书面形式揭露日本侵华的历史史实。这篇百页长文,先在《金字塔报》上分期连载,之后被翻译成为英文、波斯文等多种文字,博得了伊斯兰世界舆论对中国的广泛同情与支持。

1938年6月8日,达浦生进入印度,在新德里先后做了九次演讲,会见了独立后被人誉为巴基斯坦之父的阿里真纳。真纳还把达浦生所撰《告全世界回教教友书》译成印度文,并在《印度时报》等一些重要媒体上发表,以示对中国的友好与支持。许多印度穆斯林向中国捐助数十万法币,并捐赠了一批药品和战需物资,用实际行动支持中国的抗日战争。

是年8月,达浦生访问穆斯林各国后,携带海外援助返回祖国。达浦生归来时,获得了国共两党高层的褒奖。国民政府派专员来到香港,迎接他返回至汉口,中国回教救国协会还为他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会。此后,他在白崇禧将军的引荐下,与蒋介石晤面。蒋、达相见时,蒋介石询问其有何需要。达浦生感慨地说:“余一生以办理回教教育为己任,拟在后方重建上海伊斯兰师范学校。”蒋介石指令胡宗南,令其协助达浦生恢复办学。

中国共产党主办的《新华日报》,在1938年8月8日的报道中,以《上海回教教长达浦生欢迎会》为题,发布了消息。10月3日,《新华日报》又刊发了长篇报道——《达浦生先生访问记》。报道这样写道——

当埃及国王会见达浦生,垂询中国回民人口状况,以及抗战中回汉关系时,达浦生说:“我整个中华民族上下一致,同心同德,众志成城,共赴国难,咸存玉碎之心,不为瓦全之念。日本虽强,也不能占我片土,不愿为日人所奴隶。或直接持戈参战,或努力于后方工作,携手一致反对日帝国主义!”听了达浦生理直气壮的介绍后,埃王为之动容。

《新华日报》还把达浦生所谈的“抗战则生,不抗战必死,惟有全民族团结起来血战”之语,在报纸作为警示语,加上花边黑框,郑重刊发,以此鼓舞抗战士气。

达浦生在阿拉伯国家宣传中国的抗战时,写过一些心中感悟的文字。通过这些文字,我们可以看到,在艰难的岁月中,一介阿訇忧国忧民的复杂心境。他的《奈何人自叹灯下》这样写道:

观其形,皮中露骨,回忆当年我;

得其心,举念无他,不是影中他;

感国家,报效无多,人说他是我;

心有余,力有不达,不信我是他;

尽我心,量我力,徒唤奈何!

(未完待续)

光辉历程60周年——纪念中国伊斯兰协会成立6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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