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扬州：“新丝绸之路经济带”的节点城市
2013年9月7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哈萨克斯坦纳扎尔巴耶夫大学作重要演讲，提出共同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这一战略构想不仅能够促进上海合作组织内部国家经济的发展，还可将经济合作惠及周边的南亚和西亚区域，进而使得全球经济都能够受益。“新丝绸之路经济带”，东边牵着亚太经济圈，西边系着发达的欧洲经济圈，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长、最具有发展潜力的经济大走廊”。
扬州地处华东，通江达海，与运河共成长，是一座百万人口的区域中心城市，“运河之都”，国家首批历史文化名城。但在地理上，它却容易使人产生与以陕西为起点的“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搭不上的错觉，我们要通过打好“丝绸之路牌”、“运河牌”、“普哈丁牌”、“马可波罗牌”，发挥文化软实力的巨大作用，使自己成为“新丝绸之路经济带”上的一座节点城市。
第一，扬州曾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城市。2000年前，东起长安（今西安）、西达罗马的“古丝绸之路”曾是连接中国与亚欧各国的贸易通道。在这条具有历史意义的国际通道上，五彩丝绸、中国瓷器和香料络绎于途，为古代东西方之间经济、文化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另外，古代中西之间还有一条“海上丝绸之路”，起点福建泉州，又被称为香料之路、陶瓷之路。历史是令人自豪的，只要讲起“丝绸之路”，无论是陆上，还是海上，都不能不提到扬州，扬州在古丝绸之路中的地位极其重要，尤其是唐代。遥想公元八、九世纪间，巴格达城中有专门销售丝绸、瓷器等中国商品的“中国市场”，而中国的扬州，和长安、广州等地一样，也有专门销售阿拉伯、波斯商品的市场。当时的东关码头上就停泊着许多波斯、大食、日本、韩国的商船，街面上走着不同肤色语言的外国人，东关街上则邸店林立，绮罗如云，有绸缎店、珠宝店、茶叶店、家具店，最多的是铜镜店，酒楼食肆更多，还有卖“胡饼”的外餐馆。“波斯献宝”的故事时不时流布于寻常巷陌。我们对唐时扬州的这一段描写仅仅是它与丝绸之路关系的一个小小片段。这是在状模热闹的东关街市，若说普哈丁墓园，它就在东关古渡的对面，其前身是唐代的一座清真寺，从源头上说，它完全可被看作古代丝绸之路的产物。
普哈丁是扬州与伊斯兰世界沟通的重要使者。古代的丝绸之路，不仅有着“贸迁有无”的商人奔走四方的身影，同时还有着“灵光引导”的宗教人士跋山涉水的景象。有学者为此将丝绸之路誉为“宗教之路”。敦煌研究院彭晓静馆员有个的评：“丝绸之路不仅是中外贸易之路，也是宗教文化交流的信仰之路和多民族文化的融合之路”。普哈丁就是这一历史发展至宋代的中外宗教文化交流中的一位佼佼者。自伊斯兰教产生后，丝绸之路与其东传路线基本上是重合的，在当时，“胡商”（或“商胡”）中不乏穆斯林，这是经济与文化互动的生动例证；及至当代，“新丝绸之路经济带”虽然不是古丝绸之路的再生，但这条经济带的形成依然离不开文化的推动，其中包括伊斯兰教。用宗教促进地区之间、国家之间和民族之间的交流，一些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和历史遗存一定是其中最具影响力的因子。对扬州而言，普哈丁和仙鹤寺、普哈丁墓园就是这种对外交流的“最具影响力的因子”。如果说普哈丁曾经是800年前扬州与伊斯兰世界沟通的重要使者，那么，这个“使者”的意义今天在建设“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时是不是只能属于“过去”？我们认为，普哈丁仍然是今天扬州与外部世界尤其是伊斯兰世界沟通的重要使者。这就是我们在文首所说的“让历史发声”。
“新丝绸之路经济带”自然会飘落扬州。说到丝绸之路和“新丝绸之路”，自然要涉及“起点”和“终点”。以古“丝绸之路”的起点为例，通常把长安（西安）当成陆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把泉州当成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还有人把成都当成南丝绸之路的起点。如果机械地讨论这个“起点”问题，那么这些丝绸之路都不会包括扬州，更勿论扬州是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的交汇点了。可见，所谓丝绸之路的“起点”问题只是一个相对问题，事实上，丝绸之路具有很强的发散性。回到当下，“新丝绸之路经济带”的“起点”也该作如是观。我们说“‘新丝绸之路经济带’自然会飘落扬州”，这不是一般性的“梦回大唐”、“诗话扬州”。“新丝绸之路经济带”即便是以陕西为起点，但它必然要向东部地区延伸。作为长江三角洲北翼中心城市的扬州，理当处在这条带上，这既关乎历史，更关乎现实。在“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构想提出前，2010年6月25-27日，扬州举行了“2010中国扬州―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论坛”，该论坛很好地证明了扬州与“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是有现实关系的。此外，扬州的伊斯兰文化又是一个独特的文化综合体，在中国伊斯兰文化之林占有重要地位，它可以在对外交往中发挥文化使者的作用。
二、“新丝绸之路经济带”中普哈丁墓园的文化价值
论及普哈丁墓园对于“新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文化价值，首先要说普哈丁本人。分两个方面：一是其家世；二是其贡献。墓园内《先贤历史记略碑》记载：“普哈丁者，天方之贤士，负有德望者也，相传为穆罕默德圣人十六世裔孙。”中国是一个极重血脉传承的国家，有强烈的祖先意识，而且不论时代如何变化依然生生不息。普哈丁虽为异域人士，但我们一样看重其“穆罕默德圣人十六世裔孙”的出身。阿拉伯人的文化传统不可能和我们完全一样，但他们也有“认祖归宗”的文化习惯。1989年11月20日，海湾五国使节一行前来拜谒普哈丁墓，即是一次“认祖归宗”之旅。可以说，普哈丁墓碑上的“先贤”二字既是相对中国穆斯林而言，亦是相对阿拉伯人而言。普哈丁墓园是世界伊斯兰教的圣地。
普哈丁是南宋咸淳年间来到扬州传播伊斯兰教的，他在扬州及其周边地区传播伊斯兰教近10年。其间，他弘扬伊斯兰教传统美德，扶弱济困，广交朋友，兴修仙鹤寺，深得当地百姓的厚爱和拥戴。墓园正门石额“天方矩矱”四个字是对他的最好评价。虽然今天普哈丁传教的史料十分缺乏，我们无法详细地描述他的历史贡献，但我们可以从他亲创的仙鹤寺在世界伊斯兰教中的地位这个方面予以间接评判。扬州仙鹤寺与广州狮子寺、泉州麒麟寺、杭州凤凰寺并称中国东南沿海伊斯兰教“四大名寺”。再换一个角度分析，目前，学界基本承认唐时扬州肯定已有伊斯兰教传入，但缺少丰足的史实（可信的实证主要是一只在扬州一唐朝残墓中出土的铭有“真主最伟大”文字的背水壶），因此，在信史上，以人物论，宋代方至扬州的普哈丁称得上是伊斯兰教在扬州传播的“第一人”。
普哈丁墓园是“伊斯兰教建筑与中国乃至扬州的传统建筑相融合的结晶”。这就是说，它的文化价值是双重的，就如同普哈丁既是扬州历史文化名人，又是世界伊斯兰教文化名人一样。普哈丁墓园的这个特点印证了习近平总书记的“文明互鉴”的观点。面向未来，建设“新丝绸之路经济带”，像扬州的仙鹤寺、普哈丁墓园、菱塘古清真寺等文化遗存（以下仅及普哈丁墓园）完全可以发挥其特别的文化价值。
第一，它能证明人类需要“文明互鉴”。人类文明从一开始就是多元的，但同时又少不了交流互鉴。尽管当今世界已进入全球化年代，文明发展出现了一些新问题，但是世界需要多元文明仍然是人类的共识，而且越是“全球化”，人类越需要维护文明的多元性。从这个角度看，普哈丁墓园因为带有“文明互鉴”的深刻印记而更有时代价值。与古丝绸之路一样，我们现在要建设的“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是一个多文明区域，包括了中华文明、伊斯兰文明和基督教文明（现代西方文明）这几个世界主要文明，含三大宗教八大派别。对这几个文明的价值，易中天说得很深刻：“……只有中华、伊斯兰和西方现代，才代表了三代文明、三种类型、三个时代和文明三要素，同时最具世界性。”普哈丁墓园不仅是历史上的伊斯兰教建筑与中国乃至扬州的传统建筑相融合的结晶，而且还是今天中国与伊斯兰教国家友好交往的重要纽带。李兴华教授有一个发现，扬州普哈丁墓“沉淀了较多的西域伊斯兰教的原汁原味”，这个特点在促进扬州与“新丝绸之路经济带”伊斯兰教国家联系交流、取得文化认同方面一定能发挥大作用。不仅如此，普哈丁墓的拱拜尔穹窿结构“不仅反映了中国和阿拉伯伊斯兰教文化的融合，而且也反映了世界文化的大交流大融合”，其源头追至古希腊神庙和拜占庭教堂，这些文化表现与特点值得我们认真研究与重视。
第二，文化是软实力，能促进国际交流和经济发展。“新丝绸之路经济带”绝不仅仅是单纯的“经济带”，它也是文化桥梁。建设这条“经济带”，文化不能缺位。建设“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普哈丁墓园在历史、文化、宗教甚至经济等诸多方面的地位与作用都是不能被忘记的。有必要强调，把文化当作软实力促进国际交流和经济发展，扬州前有先例，如鉴真与大明寺、唐城与崔致远，我们完全可以放大这个经验的实际效能。
三、发挥普哈丁墓园在“新丝绸之路经济带”中的文化价值
应当承认，由于历史变化的原因，今天普哈丁和仙鹤寺、普哈丁墓园这些“人物”的影响力不如过去，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历史重光”。以普哈丁墓园来说，今天有两个大的时代机遇能有助于实现这一“扬州梦”。
扬州是运河之城，宗教文化是其一个重要方面，普哈丁墓园所在的古运河段（解放桥至跃进桥），宗教资源最为集中，河东有普哈丁墓园和长生寺，河西有琼花观和基督教圣三一堂，佛与道，上帝与真主，四大宗教齐备，犹如宗教博物馆。其中，普哈丁墓园价值最高，2005年被国务院命名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4年6月22日，在卡塔尔首都多哈召开的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中国大运河项目成功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成为中国第46个世界遗产项目。作为大运河挖下第一锹和申遗牵头的城市，扬州在世界上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有了显著提升，而滨河的普哈丁墓园也因此更为世界所知。普哈丁墓园、扬州、大运河是互相依存的三个文化符号。
普哈丁墓园是扬州城市文化和运河文化的一处重要景点，有着独特的、无可替代的人文价值，我们可以说，游扬州古城、古运河，不游普哈丁墓园是显有残缺的，因为，它不是简单的一处可看可不看的景点，它是一个内涵丰富、“小中见大”的文化综合体，是一颗独特的扬州文化、伊斯兰文化凝结在运河上的绮丽宝珠。普哈丁墓园的文化内涵在扬州乃至全国都是极具个性、需要倍加珍视。
（薛平:扬州大学社会发展学院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