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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学术巨擘——马坚先生

【字体大小】 [] [] []2018-11-23 15:03 文章来源:中国穆斯林编辑部 作者:韩中义

2018年是马坚先生离开我们40周年,总想写一些文字,来纪念这位在当代中阿文化交流中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学人。虽说自己没有直接受教于马坚先生,但我们的学术成绩总是在他著述影响下逐渐成长起来的。因此,略作小文,以识记怀。

一、初识先生

第一次知道马坚先生,是在20世纪80年代。当时我还在就读本科阶段,那时候我们开设了“回族史”课,给我们上课的是令人敬畏而又尊敬的回族史研究专家李松茂先生。李先生上课总是一副严肃的神情,板着脸,不苟言笑,但讲课语言柔和,声音低沉,逻辑清晰,史料丰富,旁征博引,博古通今,粗细分明。每次上课,他总会列出一些书单,其中就有马坚先生的相关著述或译著。当时,资料匮乏,有些书很难找到,好在我找到了希提著的马坚先生翻译的《阿拉伯通史》。说实话那时候我只是一位本科二年级的学生,繁体字刚刚学会不久,加上自己对阿拉伯历史以及通史知识极为缺乏,里面的内容几乎没看懂多少,匆匆一翻,丢在一边了。

后来我在胡振华先生门下攻读硕士学位,专业为民族史,研究方向为中国伊斯兰文化。胡先生和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北非研究所原书记兼所长赵国忠先生共同给我们上有关伊斯兰教史课,两位先生一同推荐我们阅读《阿拉伯通史》。这次阅读和第一次完全不同了,我们经过多年的学习,知识储备有了一定的基础,对《阿拉伯通史》也有了新的认识。细读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全书共计75万字,翻译流畅,取舍得当,尤其是注释部分,保留了引文原文,这有助于我们可以去查询原始文献。还有马坚先生的各种注释,帮助我们进一步了解相关的内容。这本书的作者和译者都是学术名家,可谓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极大提升了汉译本的学术价值。

众所周知,翻译好一本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是再次研究和思考的过程,尤其是阿拉伯历史、文化对中国读者来说是那么陌生,又是用英文完成的著述,如何用比较合适的方式呈现在读者面前,就显得十分重要了。马坚先生自身对中国传统文化、阿拉伯文化、阿拉伯语十分稔熟,驾驭起来就会得心应手。他很清楚学术规则,不会自作主张地随意删节那些专有名词,尤其是在中国文化语境中不十分贴切翻译的内容,总是将原文保留下来,然后做适当处理,实质上做到信和达,又十分慎重。因此,读马坚先生翻译的《阿拉伯通史》,感觉一点都不艰涩,总是在行云流水中认识这个曾经影响中世纪、影响欧洲的辉煌文化,觉得很有意趣。

我在读研究生期间,恰好沙宗平先生在北京大学哲学系攻读硕士学位,我们来往很多,经常探讨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也多次去过北大校园,当时我在想如果能在未名湖畔遇到马坚先生就好了,当面向他求教学问。2011年7月,我到了普林斯顿大学,行走在如古堡一样的哥特建筑群中,突然觉得希提的身影就在我们前边似的。回国后我就撰写“重读《阿拉伯通史》”的文章①,以缅怀这两位著名学人。

我硕士毕业后,有一天在书店里看到了《阿拉伯通史》,一本熟悉而久违的书。

我当时一个月工资只有231元,这本书定价当时好像是近27元,是我工资的十分之一多,算是一笔巨款。但是我毫不犹豫地收进囊中,如获至宝。这次与前两次的感觉和功用大不相同了,前两次都是以学习、阅读为目的。坦率地说,是有点被动去认识和阅读的。这次自己购得后,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本书和我的研究有关,和我所处的周边历史有关,和我要追寻的知识有关。当时,我的任务就是研究新疆的伊斯兰教,其实自己完全不了解当地的基本知识,去研究谈何容易,于是阅读基础性的书籍。客观地说,《阿拉伯通史》从注释中了解和查找原始文献,与同类书相比,优良很多。那时,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获得注释中提到的那些各种语言的原始文献,该多好啊,尤其是《塔巴里编年史》《征服各地史》《全史》《阿拉伯域地丛书》《雅库特字典》《密斯卡威史》《玛斯纳维》《天方夜谭》《列王纪》等等。当时条件所限,几乎无法得到这些资料,但了解到了无数有关阿拉伯、伊斯兰教的原始文献,后来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各地的访学、同行的帮助,《阿拉伯通史》中提到的原始文献几乎都收集到了,成为我学术研究的一份很重要的基本文献。如果马坚先生当时翻译《阿拉伯通史》时省去或者翻译成中文名称,那么我们很难找到这些原始文献。

很多年来,我一直将《阿拉伯通史》放在案头,只要有时间就读一读,似乎在和两位世界级的阿拉伯文化研究者交流,他们的魅力永不褪色。我经常也向晚辈和学术界朋友推荐《阿拉伯通史》,那段辉煌的历史,是人类文明发展光辉的一页。

二、先生的成就

马坚先生可以说是一位具有杰出贡献的学人,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学术成就

这位出自云南蒙自(今属个旧)沙甸村回族家庭的学人,他的文化背景和家庭背景让他从小就接触到了中国传统文化和伊斯兰文化,从中获取养料。等到成年负笈各地求学,足迹遍及云南、甘肃、上海等地,后来带着自己的理想远赴埃及追求知识。这些学历使得他逐渐掌握了学术的门径,尤其掌握了阿拉伯文化,并将其发扬光大。后来由于他卓越的成就成为了北京大学教授、中国穆斯林杰出的爱国人士、阿拉伯语言学家和翻译家、伊斯兰研究著名学者。

他一生在学术上孜孜以求,不仅翻译了大量的学术著作,还撰写了大量的著述。他翻译著作很多,除了上文提到的《阿拉伯通史》,国内最有影响、范围最广的就是《古兰经》汉译本,1981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译文忠实,文字简洁,语言流畅,风格古朴,行文清新,受到广大穆斯林的肯定和学术界的高度评价,发行量超过10万册。他还翻译了诸如《回教真相》《回教哲学》《回教教育史》《回教基督教与学术文化》《教典诠释》《伊斯兰哲学史》《阿拉伯半岛》等著作。他在1937年的《回教真相》出版前言中说:“我们研究自然科学,既能利己利人,又能参悟全宇宙的秘密。”“我们的教胞,因为种种复杂的关系,不得受充分的教育,对于自然科学,没有研究的机会,这固然使我们很抱憾;我国的回教学者,不研究自然科学的纲要,尤为我们的憾事。”②
他还把中国的文献介绍到阿拉伯世界,诸如把《论语》《茶神》《河伯娶妇》《中国格言》《论人民民主专政》等译成阿拉伯文出版,增进了中国与阿拉伯世界的了解与文化交流③。这是前人从未做过的工作,以文化的形式让尼罗河畔的人们阅读到了东方精神智慧、神话趣味、人生格言、政治理想,让跨越万里的人们以文字的形式了解彼此。尽管这是初步的尝试,但影响十分深远,到今天也有十分重要的现实价值。

马坚先生除了翻译很多著作外,还撰写和主编过不少作品,诸如《中国回教概观》《回教与基督教》《阿拉伯语汉语词典》等。其中《阿拉伯语汉语词典》具有广泛影响和开拓性的,是初学阿拉伯语者的必备工具。学术论文方面《元秘书监志“回回书籍”释义》一文具有特殊地位,因为这篇论文以前,出现的很多阿拉伯或波斯文专有回回书籍无法从原始文献的角度加以解释,而这篇论文恰好解决了这个问题,具有开拓性。

无论是翻译著作还是学术著述,无不体现了马坚先生的睿智和勤勉,由此折射出他对学术的执着追求。

(二)阿拉伯语教学和人才培养

马坚先生从事阿拉伯语学习和教学,根植于他追求的文化血脉里。1946年,马坚先生到北京大学受聘为教授,是他教学生涯的飞跃。他参与组建了北京大学东方语言学系阿拉伯语专业,也奠定了中国现代阿拉伯语教学的基础,同时在中国教育史上阿拉伯语首次正式进入到高等教育行列,成为一种基础性专业④。

20世纪50年代以后,马坚先生所领衔的阿拉伯语专业在国家领导人的直接关怀和教育部门的具体支持下,编纂阿拉伯语新教材和《阿拉伯语汉语词典》,培养了数以千计阿拉伯语言文化人才,从而开辟了中国阿拉伯语教学的新时代,为中国阿拉伯语教学做出了巨大贡献。此后他培养的学生活跃在高校、科研单位、外交机构、翻译界、出版界、商业界、文化界等领域。

三、结语

马坚先生一生为教育事业、为中阿人民友好事业和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研究做出了开创性贡献,也为向阿拉伯世界传播中国文化、促进中阿文化交流做出了巨大贡献。如邬裕池先生评论说马坚先生是“为我国无产阶级政治服务,这才是学习阿拉伯语、使用阿拉伯语之目的。”⑤此言不虚,正中鹄的。

2018年是马坚先生离开我们40周年,缅怀这位先贤学人,从中获得的教益是无法言尽,尤其是在“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马坚先生留给我们的财富更为宝贵。我们要学习马坚先生虚怀若谷的品格,宽容豁达的为人,忠诚祖国的情怀,自身饱学的魅力,以此传递不同文化之间要多交流、多往来、多了解的信息,为当下的文明互鉴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自作诗《忆马坚》:大食风物满春秋,杜环经行游天涯。西去拂菻跨龙马,东来鸿鹄落北大。

(作者系陕西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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